其实没有第三条路 ——新加坡印象

 

　　我这一生，如果说有什么爱好的话，那就是阅读。到现在我还是抓到什么读什么，这个坏毛病是小时候养成的，因为我的小学生活是在文革当中渡过的，既没电子游戏，书籍也很少，百无聊赖时连《毛泽东选集》都读了好几遍，原因是后面的注释里有些故事情节。报纸当然是要读的，那时的报纸都是政治内容，新加坡那时我就知道了，因为和台湾的国民党关系好，所以时不常有批判新加坡的文章，那时的新加坡是“美帝国主义的走狗”。

　　新加坡再一次进入我的视线我已经到初中了。那时小个大人访问了新加坡。当然后来我长大以后了解到，正是小个大人对新加坡的访问引发了改革开放，当然也引发了计划生育。原因是小个大人到新加坡访问时惊讶于新加坡的繁华。当时的新加坡总理李光耀客气地说：新加坡华人都是在大陆活不下去才出来闯世界的贩夫走卒之类，哪里比得上留在大陆的士子大夫，假以时日，您们一定会超过我们的。大人顺坡下驴，立刻说：就是，中国人多，素质差，如果中国只有上海这么大，我们也能建设的像新加坡这样。大人回国后布置改革开放，在广东福建画了四个圈，允许这四个地方有某些自由度，结果四个地方只有毗邻香港的深圳发展起来，其余三个地方人们已经忘了也曾经是特区（这里我也不说是哪三个了，大家可以猜一猜），深圳就成了老人画个圈就繁华起来的神奇传说的原型。计划生育的惨烈我就不再说了，因为现在小个大人的接班人又在鼓励生育了，他们终于闹明白，人口多从来不是问题，没有人口才是问题。深圳的发展要是没有来自全国的廉价劳动力，哪有那么多港商台商会来投资。当初憋着劲要解救全世界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结果开门发现是自己在水深火热之中，然后埋怨有着雪亮眼镜，成功选择了自己的人民生的太多，又素质差，一代人过去以后，又觉得这些差素质的人生得太少，左右话语权在大人们手里，说多了就删帖，还是继续谈新加坡吧。

　　再一次谈到新加坡是2010年在北京是和一位在中央机关做研究的朋友聊天，他谈到新加坡的高薪养廉，觉得是个好办法。我当时不以为然。我就问他，多少才能算高？年薪100万人民币，算不算高，当有100亿的贪腐可能性在你面，而且被抓到的可能性很低，你会不会动心？朋友也默然。

　　这次到新加坡，果真听到了不少百万级的大贪腐案。有内外勾结从政府骗的1250万新币的辜声伟案，有新加坡公用事业局副总裁崔汉添收取1,390万新币币回扣案。甚至还有教会神父挪用510万新币案。更恶劣的是新加坡反贪污调查局主管行动支援组的助理司长杨少雄在4年时间里贪污公款176万多新元（1新元约合5元人民币）。再往前，还有国家发展部部长郑章远涉嫌贪污80万新币自杀案。新加坡总理李显龙目前年薪304万新币，这是自2009年自愿减薪19％以来的数字。部级官员年薪在百万级。美国总统的年薪也不过40万美金，可能还不到新加坡副部级官员的收入。很明显，高薪还真杜绝不了廉洁，不用百亿，几百万就搞倒很多新加坡高官，其中还有专门反腐的官员。回头查了查新加坡的政治体制，他们的反贪污调查局居然可以不用逮捕证逮捕任何涉嫌贪污受贿人，只要总理批准。另外，政府还可以以危害国家安全的罪名逮捕任何人，而且可以不经任何审讯宣判无限期关押，最多的一个不经审判关了23年，再加9年软禁。

　　我曾经在瑞士生活过很多年，基本没有听过有什么官员腐败案件。很多人喜欢扯什么民族性，其实这和什么民族性是没有关系的，根本的原因是新加坡政府官员手中掌握的资源过多，不管如何你如何严刑峻法，总有人会铤而走险，就像中国明朝对贪腐官员剥皮抽筋也阻挡不了官员们前仆后继地贪腐一样。而欧美国家的官员手里本来就没掌握多少资源，再加上还有媒体和各级议会的严格监督，自然很少有贪腐案了，即使有也是很小数额的。

　　说到媒体，新加坡的本地媒体居然全部由国家控股，换句话说媒体都是国营的。一个出租车司机告诉我，新加坡媒体国家控制的股份有95%，只有5%是在股市流动的。至于外国媒体，如果刊登了不利于新加坡政府的言论，一定会被以诽谤罪告上新加坡法庭，而且会毫无例外地被判成立，被罚巨款，要不你闭嘴，要不你滚出新加坡。2006年美国公司所属的《远东经济评论》发表了一篇对新加坡反对党领袖徐顺全的专访，里面有对李光耀、李显龙父子的批评，新加坡政府先是禁止《远东经济评论》在新加坡发行，并规定任何人进口、销售和持有这本刊物都是“犯罪行为” ，而后被李氏父子以诽谤罪告上法庭。在此之前，1989年11月，该杂志在新加坡已经被判罚款23万新币，罪名还是诽谤李光耀。至于上面所说到的新加坡反对党领袖徐顺全也因为竞选演讲批评李氏父子而被告诽谤，罪名当然成立以后被罚款巨款，无法缴纳被宣布破产，自然失去竞选议员资格。世界记者无国界对世界上167国家的新闻自由程度排名，新加坡基本都在140名左右徘徊。所以，在新加坡新闻监督基本也是赵国的路数，你听到的只是大老板想让你听到的。最近，因为新媒体的兴起，在网络上可以听到些不同的声音，不过，只要涉及关键，你就难逃“诽谤”的控告。2015年，李光耀刚刚过世，一名年仅16岁的少年余彭杉因为发表批评李光耀，被新加坡群众举报，被铺入狱，后来被判刑4周。这个少年在两年后在美国得到政治庇护。

　　另一新加坡人鄞义林2014年在自己的博客上发表《你的公积金款项去了哪里？城市丰收教会审讯的启示》，批评新加坡的公积金制度，分析大部分老人退休后未能维持中等生活水平生活。结果被兼任政府投资公司总经理的总理李显龙以诽谤罪控告，法庭判鄞义林赔偿李显龙82.2万新币。

　　另一名创办了新加坡政治网站《真实新加坡》的杨凯兴则被警方以八项罪名被判入狱8个月，其中七项是煽动罪，一项是隐瞒广告收入罪。

　　为了加强控制，新加坡政府要求每个月有50万阅读量的自媒体必须领取牌照。

　　新加坡的议员共有101名，只有9名反对党议员。曾经有一段时间全部议员都是执政党人民行动党的成员，后来实在不好看，就出台法律规定议员中必须有9名反对党议员。

　　通过各种手段，特别是新加坡特有的集选区制度（在集选区必须五六个人集体选议员，而且集选区域可以变动，使得反对派人士很难获得胜利）使得人民行动党可以保证在议会选举当中获得胜利。所以议会的监督也是虚的。

　　更加奇葩的是人民行动党内部还分普通党员和干部党员两种，中央委员会必须由干部党员担任，而干部党员又必须由中央执行委员会挑选。这基本是一个狗咬尾巴的游戏了。你要没有党内大佬的认可，你想爬上高位就是梦想了。因为李家父子一直兼任人民行动党的秘书长，所有党内、政府的高级职位没有他们的首肯是基本没戏的。

　　至于新加坡的司法，一般的案子基本能秉公独立执法，但一旦涉及国内政治，就变了味。1997年李光耀、吴作栋起诉反对派人士惹耶勒南诽谤。尽管吴作栋最后在外国律师的盘问下不得不承认实际报纸得到的反对派人士向警察投诉吴作栋等人的名单是李光耀的秘书送给报社的，最后法庭还是判决诽谤案成立，被告被判罚款130万新币。被告因此破产，从而失去竞选议员资格，一个潜在的竞争者就此消失。

　　在新加坡打车，碰到过几个60多岁的司机，其中有一个71岁高龄，我给他看手机里的地址，他老花眼已经看不清了，可见鄞义林所说老人退休的生活水平不高是事实了，不然71岁的老人何必还要这样辛苦。而李显龙拿着300万新币的高薪，妻子何晶还是新加坡最大的国营公司淡马锡的总裁，夫妻二人拿多少钱我也懒得再算了。

　　我问了下这边一个普通劳动者的收入，一个最底层的菲佣收入每月是600至800新币，一个大学毕业职场新生每月大约1000新币到2000新币之间，李显龙平均每月收入约25万新币多。我在瑞士当学生时在餐厅打工，收入一个月在4000到5000法郎之间，大学助教全职在6000法郎左右，这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工资水平了，现在应该还会高一点。2017年瑞士总统（国务委员）的年收入是44万5千 1百63法郎，平均每月约3万7千法郎，我读书时苏黎世大学和苏黎世联邦高工顶级教授的工资也基本是这个水平。抛开新币与瑞士法郎的比值不说，就从绝对数字来分析，我们可以看到新加坡的低端与高端收入的比差远远大于瑞士。这个说明什么呢，说明新加坡政府从国民手里拿走的财富大过瑞士政府，同时，给予国民的福利又低于瑞士，新加坡政府手中巨大资源的来源就很明了了。

　　当然新加坡政府还有一项很大的收入，卖地收入。建国初期，新加坡政府就将大部分的土地以极低价格收购，然后根据规划一部分政府自己投资建设，包括普通人居住的组屋，大部分根据市场行情出售给私人房地产公司，当然是采用拍卖的形式。中国的读者对这套很熟悉了，就不用多说了。

　　新加坡政府的精明算计也表现在新加坡国家博物馆的收费上。瑞士的所有国家博物馆都是免费的，新加坡国家博物馆居然收费，而且收费不低，15新币

　　更操蛋的是，里面的历史文物很少，只好弄了些艺术视频来凑数。

　　你说，这漂亮的小鹿是什么历史？

　　参观新加坡国家博物馆的教训是，千万不要在没啥文化的国家去看博物馆，如果这个国家的政府要将国家当着公司来经营时就更不要去。

　　我曾经在微博和微信上说过，如果将赵国看做一个公司，一切奇怪的事就不奇怪了。无独有偶，一位开Uber车的年轻新加坡人也对我说：李家是将新加坡当成公司来经营的。成果不错，但没有人性，现在年轻人都想离开新加坡。

　　新加坡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建国，那个时候红色浪潮席卷整个东南亚。李光耀作为一个受过良好英国法律训练的律师采用铁腕手段将红色浪潮阻断于新加坡岛国之外（这段历史参考《洗脑的历史》第十章），并借着世界经济高潮领导新加坡人民将新加坡建成了了一个井然有序，经济活跃的国家，所以大部分的新加坡人对他敬仰有加。作为一个熟读历史的人，我感觉他非常像台湾的蒋介石，西班牙的佛朗哥，智利的皮诺切特，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有荣誉感，有责任感，严以律己，崇尚纪律，秩序，可以说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法西斯统治理念的代表。可惜他生晚了几十年，他那种模仿蒋介石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接班人，退而不休，老年人干政，在九十年代就显得与世界潮流格格不入，让人诟病。现在他的儿子有样学样，又想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接班人，因此引发自己兄弟姐妹之间的不和，闹出一出笑话。当然李显龙的儿子立刻发表声明表示没有兴趣参加政治。对此我只能呵呵，世界历史上我看多了“拗不过”“大众”“强烈请求”违背自己诺言出山的政治家，当年袁世凯不也是这样当皇帝的吗？

　　在新加坡，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觉得像是走在中国的城市当中。其实现今中国的城市建设在很多地方是模仿新加坡的，规划设计风格就不说了，包括什么公积金制；高价车牌（每个车牌6万新币，而且只能用十年）；控制选举；甚至用法律的形式来整治不听话的人也像极了新加坡。至于新加坡反贪局的手法，让我想起中国纪委的双规神器。用高收费来治理交通堵塞更是让中国官员们神往。最大的模仿应该就是李光耀的“亚洲价值”。这个所谓的“亚洲价值”说得就是亚洲不适合西方的民主制度，而要搞开明家长制。受李光耀的“亚洲价值”启发，就有了那个ＸＸ特色的ＸＸ主义，最近大家还看到ＸＸＸ的ＸＸ特色思想也是一脉相承的。有个网友说，赵国就是一个大号的新加坡。还别说，确实，很像，但是，就是新加坡他们也只能学个皮毛，因为和新加坡相比，各级领导人相差的素质太大，再加上某色基因的原因，基本也就是东施效颦，但有一件事他们一定能学好，那就是：收钱。

　　我在新加坡不断听到对李显龙政府的抱怨，从出租车司机到公司高层。其中最大的区别是老年人主要说李显龙不如他父亲，而年轻一代没有这种比较，而是直言对新加坡政府的不满。很明显，新加坡这种父业子承的领导人继承方式已经完全过时了，未来在新加坡肯定会掀起变革的浪潮。

　　从新加坡的故事我们也可以看出，李光耀所谓的“亚洲价值”也根本就是个子虚乌有的东西。他弄得那套不过是中国明君家长的那一套。且不对他的政绩做全面的评价，就他精心培养的儿子已经让很多新加坡人讨厌一事来说，李光耀的所谓价值就是不靠谱的。我可以肯定，未来还会有更多的人讨厌李显龙。有开明的家长不代表家长都开明，老子明白儿子混蛋的事在历史上数不胜数，你去看中国历史，哪个朝代开国皇帝不是人精，那些个精心培养的太子们哪一个不是越来越混蛋。更何况，一个国家不是一个家，人在吃饱穿暖之后还要尊严，还有体现自己价值的需要，而这一切都体现在联合国倡导的基本人权里。所有人都按照一个老人的想法生活的国家在现今这个年代是行不通的，不管这个老人有多么聪明。

　　世界上的人都是一样的，大多数人需要的东西，亚洲人也会要，中国人当然也要。那些个拼命假装在水里摸石头的主其实门清，自己的家人情人早就从世界人民都认可的桥上走了。看看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人在干什么，往那个方向走就是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第三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