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贵族精神是好的吗？《如何识别谎言——逻辑的理论与实战》之实战篇

 按语：《如何识别谎言——逻辑的理论与实战》是我在２０１４年９月至２０１６年７月身陷囹圄之时完成的三本书的写作提纲中的第二本。第一本《人性兽性各走半边——智者们的幸福路》已经完成，连载于本博客。第三本书将从思想控制史的角度解读中国历史。现在《识别谎言》一书接近完成。因为看到所谓贵族精神被捧得很高，特别将实战篇的第十一章刊出以飨读者。

近年在中国经常听到一种说法，说是贵族要三代才能培养起来，而中国出现的问题都是因为没有贵族精神。经常听到的例子主要是英国的贵族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死伤率非常高，超过普通平民。

从小我们就接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教育，忽然听到这种夸耀贵族血统的话总觉得有些怪异。既然我们学逻辑，觉得怪异就进行一些分析，看看问题出在哪。按照惯例，在分析这个论断之前我们先将里面的概念界定一下，免得造成混乱。我们先谈谈什么是贵族。

在《人性兽性各走半边——智者们的幸福路》一书当中我写到过：人类社会组织最初是由氏族组成，氏族是由近亲血缘关系组成的大家庭，一般不超过二十个人，氏族头人一般是氏族中年纪大或者能干之人，作为家族代表。有血缘关系的氏族又会组成部落，每个氏族头人会代表各自的氏族参加部落会议。随着社会发展，不同的部落会组成部落联盟，部落联盟会议的代表自然是各个部落推选出的头人，最后部落联盟转变为帝国，帝国元老院里头的元老们实际上就是各个部落联盟派出的代表，也就是说，所谓的贵族就是由各个氏族或者部落的头人形成的，

在欧洲，当西罗马帝国被日尔曼人与汪达尔人等蛮族消灭后，由于不管是日耳曼人还是汪达尔人都还处于部落联盟时期，就是之后接踵而来的斯拉夫人，匈奴人，甚至是很晚的蒙古人也都基本上处于部落联盟时期，因此整个欧洲在罗马帝国之后始终没有形成类似中国这样的大帝国，而是各种大小王国分分合合，时小时大，各个部落头领变成了各级诸侯，欧洲形成了真正的封建制。大小诸侯对国王的忠诚度要看国王能给它们带来的利益大小。加上之前的罗马帝国虽然号称帝国，但由于之前的共和制传统，罗马元老们还是拥有很大权力，罗马皇帝也从来没有拥有过中国皇帝那种一言九鼎的权力，所以在欧洲，部落会议中民主议事的传统保留下来了很多，部落头领组成的各级贵族也就有很多的发言权。

比如马丁路德能够宗教改革成功是由于有萨克森选帝候佛里德里希三世的庇护，虽然那时的神圣罗马皇帝查理五世响应罗马教皇的号召非常想要马丁路德的命。神圣罗马帝国主要区域在现今的德国，有大大小小上百个诸侯，其中有很多诸侯具有资格被选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所以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也得尊重诸侯的权利和意见，不然这些诸侯联合起来就能把皇帝干掉。这也是神圣罗马皇帝亨利四世光脚站在雪地上请求教皇谅解的原因，因为他跟教皇发生争执，教皇取消了他的教籍，神圣罗马帝国的一干贵族们给亨利四世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滚蛋，要么请求教皇原谅，恢复教籍。这位贵为皇帝的亨利四世倒也能屈能伸，在获得了教皇原谅，重新取得教籍以后一年就逼死了教皇。

上面说了欧洲还保留了比较多的贵族传统的原因，因为它实实在在是有贵族的。在英国，在大小贵族的努力下，通过《大宪章》规定所有的贵族都有发言权，这就形成了英国的上议院，Senate这个称呼来自罗马元老院，在美国的Senate被翻译成参议院。随着世界民主进程发展，英国出现下议院，议员全部民主选举产生，上议院基本成了礼仪摆设。而美国则有众议院，与参议院形成政治平衡。

与欧洲的发展相反，在中亚和东亚一直由庞大的帝国周而复始地进行统治。因为在这些地区可以进行大规模的耕种，可以养活庞大的人口，有财力可以支持庞大的军力，有了庞大的军力就可以去统治更大的地方。当然正如我在《人性兽性各走半边——智者们的幸福路》一书中所说，当帝国达到后勤补给的边界的时候帝国扩张就会停滞，停滞以后就垮台，经过一段混乱期以后，出现新的强人，建立新的帝国，重新开始帝国扩展，因此这些地区的历史都呈现出周而复始的圆圈运动特点。这种特点使得固有的社会结构不断被打断，消灭，所以从古代氏族遗留下来的贵族阶层就会被消灭，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在同一本书中我还告诉过大家，帝国统治需要一个官僚体制来执行。如果没有官僚体制，那就不是一个国家。国家的显著特征就是需要文字，没有文字就无法进行管理，没法制定法律，甚至连官员的任命也无法证明。在部落联盟阶段都有亲情关系，都是朋友亲戚，可以通过口述来执行命令。在帝国时期，官员间一般没有血缘关系，是皇帝授权，皇帝给你授权要有证明，那就一定需要文字，而且庞大的官僚体制也不可能依靠口述进行行政管理。

    在秦统一六国之前，中国也有非常多的小公国。商代的文字很简单，到了周，文字就很整齐复杂了。

为什么秦能够打败六国呢，除了商鞅变法的功劳，当时的八百里秦川沃野良田的丰富出产才是秦国统一六国的基础。加上秦国后来又占据了四川，四川盆地号称天府之国，农作物出产比八百里秦川还丰富。丰富的产出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口，可以养活更多的虎狼之师。如果我们看看秦国统一六国的历史，可以看到秦国其实被打败过很多次，这也侧面证实秦国的实力强大，因为实力强大的人可以失败很多次，实力弱的人不能失败一次，所以六国逃脱不了被统一的命运。尽管所谓的诡计，所谓的合纵连横可以阻挡秦军一时，但最终还是要被秦国吞并。另一个例子就是楚汉之争，项羽军的战斗力非常强悍，也多次打败刘邦，但刘邦依靠稳定的后勤和兵员组织屡败屡战，最后在垓下一战歼灭楚军。

谈到项羽，就不得不提到现在网络上流行的另一种说法，即如果项羽胜利，那么中国就还会保留贵族文化。中国现在的流氓化就是因为刘邦是个地痞出生的流氓，不讲信用。

截止到这里，我们厘清了贵族，以及贵族的沿革和命运，接下来我们具体分析下，什么是贵族精神？

从大家对贵族精神的赞誉来看，贵族精神无非是负责任，有担当，有荣誉感，将荣誉看得比生命重要，再延伸开就是，讲究信用，遵守诺言。用符合逻辑规范的话来描述就是：是贵族，就必然讲信用，遵守诺言。这是个典型的归纳法判断。

我们知道要破解归纳法，只需找到一个反例，只要一个贵族不讲信用，不遵守诺言，那么这个所谓的“贵族精神”就不攻自破。

我们先从现在被很多中国人津津乐道的英国《大宪章》开始吧！

1214年，英国国王约翰与法国争夺诺曼底失败（之前诺曼底属于英国国王），为了筹集更多的军费，1215年英王约翰召集贵族开会，让贵族们掏钱。这些大小贵族们就说，出钱可以，但你不能乱花，我们得监督你，而且以后没我们的同意你不能再加税，最后，你要是还不上钱，就用你的城堡还账。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到英国这些贵族的独立性，要是中国皇帝，还用费这个劲。

约翰国王虽然不喜欢被人管制，但自己缺钱得紧，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签了约，这就是《大宪章》的最初版，一共六十多条。签完合同贵族们觉得大局已定，你一个国王不至于反悔，就起身各回各家。没想到，约翰国王从开始起就没打算遵守协定，钱一到手，就想要撕毁合同。那些个贵族肯定不干了，双方二话不说就开打。可没开打几天，那约翰国王就生病挂了，他的儿子亨利三世继位。这亨利三世才满9岁，孤儿寡母的也无法打下去了，在王后的主持下双方停战，重新签订条约，删除了一些条款，比如像违反协议以后要用皇家财产抵账这一条就被删去。到了亨利三世18岁亲政，接着删除《大宪章》里的条款，最后六十多条只剩下三十多条。

    英国国王算是大大的贵族了吧，该不讲信用还是不讲信用。

讲完英国国王不讲信用的事，我们再来看看中国。前面说过中国有这么个说法，说楚汉相争要是项羽赢了的话，中国社会就会保留古贵族精神，就会更讲信用，守诺言。但是，翻翻史书，项羽先杀自己的领导宋义，后杀投降秦军，好像也不怎么遵守诺言。

从上面中西两个例子我们可以证明，贵族身份并不能担保就讲信用，有担当。贵族身份与有担当，遵守合约，守信这些东西没有必然关系，也就是形不成充要条件，那么所谓贵族精神也就是个子虚乌有的东西。从历史上看，无论东西方，有无数个贵族尔虞我诈，卖主求荣，鱼肉平民，我们也更看到过很多平民诚实守信，踏实负责。

那么，一个诚实守信的社会如何形成呢？无他，要有言论自由，要有舆论监督。

中国人一般认为日耳曼人诚实守信，日耳曼人企业产品可靠。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奥地利的一些白酒生产商用本来用于汽车玻璃清洗剂的一种化学物质加入白葡萄酒以增加酒的甜味并且降低成本，德国的一些大葡萄酒经销商也卷入此案。此案被暴露后，奥地利，德国舆论大哗，有关厂商被判刑，被罚巨款倒闭。两国政府接着出台更严格法律来完善葡萄酒监管。现在奥地利的白葡萄酒重新成为世界顶级产品。

反观中国，奶粉中加入三聚氰胺的丑闻实际涉及所有中国奶粉厂商，除了石家庄的三鹿奶粉生产商受到致命打击，其它的奶粉生产厂商照样活得好好的，蒙牛，伊利的老板现在还在高调宣扬爱国就要喝国产奶，而举报造假黑幕的记者，编辑却死的死，坐牢的坐牢。2018年广州医生谭秦东不过说了几句对鸿茅药酒不恭敬的话，就被跨省抓到内蒙古。虽然在全国舆论的压力下人被放出来了，但一个神采飞扬医生被整成了一个假性痴呆儿，更说明问题的是，鸿茅药酒现在依然行销全中国。

所以，中国造假屡禁不止，不是什么中国人不诚实，也不是什么中国缺乏贵族精神，而是中国缺乏言论自由，公权力缺乏监管。一些不良厂商就会贿赂官府，与公权力合谋鱼肉百姓。当一个社会公义得不到伸张，笑贫不笑娼的时候，道德当然就荡然无存。

公权力的堕落对社会道德造成的危害之大从南京彭宇案可见一斑。当法官以“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老人”的理由判处彭宇负全责时，中国官方就没有丝毫理由指责中国人缺乏道德，因为最没有道德的就是这个政府。

从上面的论述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一个社会是否诚实，守信，是要靠制度来保障的，而不是靠什么不知所云的贵族精神来推动。只有好的制度才能形成好文化氛围，在好的文化氛围下，撒谎，不诚实行为遭到唾弃，社会道德水平才能得到提高。如果一个制度本身就是邪恶的，个人凭着良心做事要吃亏，那么大多数人肯定不这样做了，就像现在的中国人在扶老人之前都会很谨慎一样，那么就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可以说，在制度影响社会道德方面，欧洲是个正面例子，中国是个反面例子。

谈到这里，我们要想一想，为什么“中国出现的各种问题都是因为没有贵族精神”这样混账的话能够在中国网络上如此流行？尤其是还要加上什么“三代才能培养出贵族”之类莫名其妙的话。对于老傅来说，背后是谁在操弄这些话题是一目了然的。

技就是那帮自诩为“红色贵族”的蠢货们。

我们看看这种观点流行的时间就清楚了，这个观点实际上是为习近平为代表的一帮红二代，红三代或者红四代永远掌权做舆论准备的。这些土匪们的后代认为它们继承了红色的基因，是红色贵族，只有他们才可以统治中国，而今后类似胡锦涛这样的草根没有权利来统治中国。

如果说贵族要三代才能培养出来，而诚实，守信，负责又是贵族所特有的品质，那么也就意味着不是贵族的广大中国百姓们天生就是不诚实，不守信，不负责任，不遵守承诺的人，中国的问题都是这样的低端人口过多造成的，那么在北京驱逐低端人口之类的政策当然就有了合理性，而且也意味着在中国实行民主也根本就没有可能性，因为按照这个理论，除了贵族会遵守承诺，会负责任之外，任何其他阶层的人都是垃圾，是不诚实的人，不能负担起社会责任，那么这个社会就应该让红色贵族精英们永远统治下去，千秋万代！

当然，这个理论其实还是有很大毛病的。如果说贵族精神要三代才能培养出来，那么习近平这样的红二代算什么？毛泽东邓小平这些人红一代又算什么，是不是在承认一代和二代都是些不讲诚信，不负责任的垃圾人？如果一代二代是垃圾人，那么这红色基因岂不都是些坏基因，那么红三代，红四代又能好到什么地方去？

所以，一个谎言总是要用一百个谎言来掩饰，中共宣传永远是漏洞百出，不能深思，也不能看合订本。细究起来，浑身都是毛病，有时还互相扇耳光，但你要不多思考，多读书，还真会被它散布的各种谬论唬住。在一个言论被控制的国度，任何突然大肆传播的观点一定会藏着官方的目的，记住，在中国，你看到的都是官方想让你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