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江湖(下三,结束篇)

结束语: 本来想凑个教师节热闹,没想到刹不住车,写了一万多字,就权当练手写回忆录了。有心人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是什么?自己悟!
(接上篇,新儒学代表人物杜维明教授认为辩证法就多角度看待问题。)
首先,杜教授的这句回答让我意识到,德国古典哲学是有缺陷的,并不是像中国哲学界认为的那样是世界哲学完美的顶点。从苏联开始,因为信奉MAX主义,将MAX理论宣传为世界思想史上无法逾越的高峰,所以,MAX主义的理论基础来源德国古典哲学也成了不容质疑的世界哲学高峰。我学习德语也是因为要学习德国古典哲学。作为哲学系的学生,面对在18世纪、19世纪建立起来的德国古典哲学体系只有仰慕赞叹的份,任何质疑的提问都会被老师们斥责为妄想。而杜教授的回答,实际上告诉我们,德国古典哲学家们并没那么神,不过是世界哲学史上的一环而已,德国古典哲学家们也不过是当时思潮的产物,其认识也是很有局限的,尤其是在方法论上面。所以,在后面两年的学习中我着重对数理逻辑、科学哲学等等与方法论有关学科进行了学习,这种影响现在大家可以在我的书中处处可以看到痕迹。可以说,杜教授的回答让我开始在方法论上寻求突破,所以有了我后面的探索,才有了《洗脑的历史》、《人性兽性各走半边》等著作。现在想起来,以杜维明教授的履历,受教育程度,当然会有比当时的中国教授们更开阔的眼光,对德国古典哲学也没有那么多的崇拜。说到底,中国教授和大学生们对德国古典哲学的崇拜恰恰是三十多年洗脑教育的产物。
其次,我认识到,复杂的道理其实是可以用简单的语言来描述,而不是相反。当时作为必修课的黑格尔《逻辑学》是一门每周开课四节或六节,持续两个学期的大课,耗费了我们无数的时间。黑格尔哲学的主要代表著作,是大逻辑 WISSENSCHAFT DER LOGIK )与小逻辑 DIE LOGIK ),哲学系里统称为《逻辑学》。但实际两部大部头与逻辑有关的并不多,黑格尔主要在阐述他的哲学观点。黑格尔在这两部书中提出了很多自己的新观点,因为是从没有过的概念,本身就不好懂,加上糟糕的中文翻译,实在是晦涩难懂。(题外话,当我以后在瑞士苏黎世大学留学时用德文阅读黑格尔的作品倒觉得好懂多了,也许这个时候我的理解力更好了一点也说不定)在这两部书里,与逻辑关联比较紧密的就是“辩证法”这个概念了。这个概念用在怎样认识事物,认识世界上面,篇幅很大,我们也花了这么多时间去学,还是似懂非懂,不得要领。杜教授一句“辩证法实际就是多角度地看待问题”却很简明地阐述了辩证法的功能,甚至是扩大加深了它的范围,让我深感之前对于“辩证法”的学习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杜维明教授的回答让我深受震撼,也解决了我一直的困惑。这次听课可能是我在兰州大学整个四年哲学学习中最有意义的一次听课。经过后面的形式逻辑、数理逻辑、科学哲学的学习,我更注意到理论的简洁是如此重要。因为,只有当作者能够用简洁明了的词句叙述出他的思想的时候,就说明他的思想成熟了,用通俗的话说就是他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但凡某个理论无比啰嗦,繁杂,就说明:第一,作者本身的思想并不成熟,他需要用华丽的辞藻来掩饰自己理论的贫乏,以换取听众的好感;第二,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作者的理论背后有不太好暴露于人、公之于众的目的,需要有晦涩难懂的语言来掩饰。我们如果用这个观点去观察目前很多人崇拜的刘仲敬,刘阿姨的理论,基本是符合的。
但是,理论的简单描述不代表理论必须简单,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从简单的前提出发,(就像我在“学逻辑知幸福”讲座初级班第四讲里提到,任何复杂的理论都是建立在简单常识基础上的)可以建立起复杂的理论体系。就像天文学知识从简单星象观察进化到复杂的星球轨道运算,黑洞理论,反物质、暗物质等等极端抽象的理论。但理论的每一步描述都必须简单明确。当然,这非常考验每个理论提出者的语言和思维功底,看他能否提炼出事物的本质然后明确地表述出来。
到了南开大学,因为主要精力放在学习德语上面,与德语外教玛雅交往颇多。从她身上,我又发现了很多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其实在世界上都是异类,就更激起了我想到外面去看看的好奇心。
1992年秋天,我终于来到了瑞士苏黎世大学留学。就像我在《洗脑的历史》作者介绍中写的一样,百无一用的文科生可以做得一切我都做了,工厂打工,餐厅做服务生,洗盘子,做生意。当然眼界上也大大地开阔了。
必须说,在欧洲做大学老师,要求还是很高的。开放讨论式的教育形式首先就要求老师必须知道所有专业方面的文献资料,不然要是学生在讨论中说出某个观点,你不知道,那就尴尬了。再就是对语言要求很高,英文阅读能力是起码的,如果你不是英文母语的话。而英文母语国家的研究者很多也会各自掌握德语、法语、俄语、西班牙语中的一种。其次,老师真要有水平,不然你无法对学生的观点做出评判,也无法在学生的争吵中做出令人信服的裁决。
这样的要求使得欧洲大学的教师们都很努力地汲取最新的研究成果,绝不会有比如在中国大学里,教师们上完课就打麻将的场景。(前面忘记说了,曾经与分配到大学教书的同学聊天,其中有人告诉我,当年他们学校的牌局永远是“人歇牌不歇”,就是人可以去睡觉,上课,牌局永远打下去,不断有人替换。)
但是,教书毕竟也是门生意,是生意,就会有生意的规律在。记得2002年,当张艺谋的电影《英雄》推出,在西方也引起了不小轰动。苏黎世大学东亚系的主任认为张艺谋实际上是在用电影借古喻今,评击现实政治。我很不以为然,与她讨论了很久。最后,这个主任承认,她的说法站不住脚,不过,她最后说,反正学生爱听这个,所以就这么说了。
从苏黎世大学东亚系主任的想法其实可以解释为什么很多教授的授课内容冗长而干货很少。教师首先是门职业,里面肯定有很多靠此混饭吃的要都是言简意赅,哪里凑得出那么长的课程,所以必须加水。记得在兰州大学上历史大课的时候,杜经国老师说过:我最喜欢上这种大课,将我一生的研究在两个小时里讲出来,当然都是精华,当然出彩。
从另外一个方面看,突破性的学术成果,必须要有激情,才华,但也离不开平日里的积累,你将知识分子丢到农村去,让他们为混饱肚子而奔忙,就不要指望他们出什么世界一流学术成就了。
善待教师,善待知识,人人才会去羡慕有知识的人,而不是去羡慕官员。人有了知识,发明才会多一点,效率才会高一点,世界才会进步,人们的生活就会更舒适些,更理性些,也会少很多暴戾,也会更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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